彤嫿 愛麗絲夢遊仙境02- 夢魘（上）

 夢魘（上）

愛麗絲x艾克斯

破碎、輾壓、零散、血肉橫飛、骨肉分離，到處都是尖叫哭喊的聲音，愛麗絲看著身邊的情景，湧上了害怕，顫抖著。

她慌亂的四處張望，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殘破的牆垣，地面龜裂，裂出像血管一樣密麻的痕跡，許多人被壓在倒塌的建築物下，或是被掉下來的東西砸中，一片血流成河。

她看見那些劫後餘生的人邊哭喊邊推開曾為他們遮蔽風風雨雨的家，只為搶救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家人，有些人蒼白著臉，從瓦礫裡拖出一具具已經沒有氣息，溫度卻還溫涼的屍體，在空曠的地方一個一個整齊的排列。

懷裡有個溫熱的東西在動，她驚叫了一聲也嚇到了懷裡的嬰孩，她睜著無辜的大眼皺起鼻子，然後小聲的啜泣起來。

「啊．．．乖、乖喔，不哭不哭．．．」反射性的搖起手中的小嬰兒，看著她露出笑容，愛麗絲原本害怕的心稍稍平靜一點了。是地震吧？看這樣慘重的景象和傷亡。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還有懷中的這個小女孩是誰，她心裡擁起一股堅決想要保護她。

「大媽妳沒事吧？可以站嗎？那裡很危險，趕快過來吧！」她回頭，看見幾個年輕小伙子拿著工具對她揮手。大媽？她疑惑，沒多想就往旁邊的水坑一照，嚇得倒退好幾步。水面映出來的是一個被撞破頭、滿臉鮮血的中年婦女，那樣狼狽、那樣驚恐、卻又．．．很讓她熟悉。她覺得很奇怪，身體卻自己起身要往其他人那裡走去。

突然，又一陣天搖地動。

「餘震！！！」其他人抱著頭，往空曠的地方跑，她呆在原地，一整個驚嚇的動彈不得。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跑阿、快動阿！看著自己麻木的腳，她心一狠，抓起一片碎石就往自己腳上砸。很痛，但至少可以動了。

她一跛一跛的往前跑，剛剛休息的地方傳來一聲轟隆，倒塌了，在她原本站的地方，她不敢回頭，只能一直往前跑。但在那瞬間，她後腳跟一軟────陷進龜裂的縫隙裡了。

「阿阿阿阿阿！！！！」

千鈞一髮之際，剛剛的年輕人伸手拉住她，但她的身體整個被卡在裂縫裡，沒辦法爬出來。「怎麼辦？」年輕人奮力的拉她，但她只感到痛楚越來越大，終於，她把手中啼哭不已的孩子交給他。

「好好．．．照顧她，快走！這兒危險！」

「大媽妳撐著點阿．．．」他接過孩子，有些哽咽。

大地還在震動，原本裂開的縫隙上下錯動，她被夾在中間感覺肋骨一根根斷裂，刺穿她的腹腔、她的五臟六腑，那種痛苦，似乎還比不上她將孩子交出去時的心痛。「走！」她吐出鮮血，推開抱著小孩的他，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她想著只要孩子沒事就好。才一放心，前面傳來的驚叫又拉回了她原本想直接閉上眼等死的思緒，眼睜睜的看著一棟已經傾斜的樓房朝年輕人和孩子壓去。

「不要！！！！！」

看著雙手緊握、流著冷汗的愛麗絲，小紅帽推了推她，想把她搖醒。

「愛麗絲．．．愛麗絲、醒醒，妳做惡夢了。」她倏地睜開眼從床上驚跳起來。「不要．．．什麼、這裡是？」小紅帽拿手帕替她擦汗，一臉擔心。

「妳在房間裡喔，我是今天以後要搬來妳隔壁的小紅帽，妳還好嗎？」

「嗯，還好．．．」愛麗絲有些糗，如此失態的事被第一次見面的人看到，何況是不善與人接觸的她，當下真的手足無措的很。

「沒關係啦，我們以後可以互相照顧阿。」小紅帽露出純真善良的微笑，讓愛麗絲原本困窘的心也漸漸平靜了，她也回以淡淡的一笑。

小紅帽回房間後，她反而睡不著了，有種一人獨處時會悄悄爬上身邊的恐懼像令她窒息似的緊緊纏上她，愛麗絲不敢睡也不敢發出聲音，太用力握拳讓她的指節都泛了白───她很害怕，誰來、救救她？

就在她快壓不住幾乎衝出口的尖叫的時候，有一絲微小但清晰的聲音響起，近得就像是直接從她耳朵裡發出來的。

「噓，我親愛的愛麗絲，不要怕。」這個聲音是．．．艾克斯主人？

「不要害怕，閉上眼睛，我就在妳身邊。」她闔起眼睛，馬上就有股暖流似的溫柔及柔軟環繞著她，她鬆開的手觸到了艾克斯的衣襟，便緊緊抓著，愛麗絲知道自己身在主人的仙境中，這是她第一次借助主人的力量脫離了沉重的情緒枷鎖，卻開心不起來，因為這樣的舉動已經僭越，她一直極力在避免這樣的事，自從她真心向主人道謝後就耿耿於懷了很久。

她只是主人的容器，只是這樣而已，又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把艾克斯主人高高在上的地位拉下到可以與自己交心的水平呢？她在煎熬，進退兩難。

明明已經這樣顫抖害怕卻還是要堅守自己的原則嗎？艾克斯有些心疼有些無奈地看著整張臉皺成一團到現在還不敢張開眼的愛麗絲，緩緩把她擁入自己懷裡。「如果害怕抱著我也沒關係喔。」

「不、不可以，主人，我不行．．．」他眼神一利，正要從他懷中掙脫開來的愛麗絲頓失力氣，主人的語氣帶了寒意：「我命令妳馬上抱緊我。」愛麗絲立刻站直將臉埋進主人懷裡，雙手緊緊扣在主人腰上，動作確實的如士兵的立正敬禮稍息，艾克斯整個臉都黑了，卻沒有再加重責罵，只是不語。

這是艾克斯第一次以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那樣的沉默沒有持續很久，但愛麗絲卻覺得一分一秒都走地這樣緩慢，像站了一整天。

後來，主人將手覆在她眼上說了聲：「睡吧。」她就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也沒有再作夢，只是隱約記得那雙手，那涼涼的溫度。

皮諾丘正享受著鮮少且寶貴的睡眠時間，突然闖來的不速之客真的讓他很不高興。

「你這混帳！」

這傢伙動怒的機會跟他的睡眠時間一樣稀少，他是覺得很有趣啦，卻還是在心裡默默自審了一遍有沒有哪裡惹到艾克斯，雖然他是首領，但這可不能開玩笑。「你才是，隨便闖來別人的夢裡，麻煩尊重一下我的隱私好不好？」

「一直以來都在透視別人內心的傢伙談什麼隱私？我問你，為什麼不把愛麗絲以前的記憶清乾淨？」

嘖，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還不是跟他的寶貝小傀儡有關。

「是嫌空間不夠你住還是嫌那小東西太難搞？你想整個清光光只剩一個空殼子好使喚？真殘忍。」皮諾丘嘲諷的笑笑，艾克斯的臉色難看至極，還來不及發作皮諾丘就揮揮手表示不干他的事。

「他們進入彤嫿前要捨棄的記憶只有他們自己能決定，我只是銷毀他們選擇不要的部分阿，那小東西留在心底的，恐怕是連潛意識都不想忘所以才極力保存下來的吧？」關於她其實不屬於西方人的身分、那在遙遠彼方的祖國和那椎心的，成為棄嬰的痛。

是連我、連艾克斯你也不能插手的，深深的記憶烙印哪。

艾克斯沉吟一會，決定吐實。

「我今天看到夢魘寄生在她身上，才會讓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那隻醜陋該死的夢魘只是嗅到她身上散發著強大力量就想寄生、挖掘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吃得那樣滿足開心哪，也不想想她是誰的人。

「夢魘？然後呢？」

「沒有然後，被我吃了。」吃了？！皮諾丘大笑起來，他真佩服自己當初找來了愛麗絲，看看艾克斯這麼寶貝這個小傀儡哪，嘖嘖嘖。

「總之我會聯繫夢世界，你自己守護好那個小東西就好，現在可以滾出我的夢了嗎？」看艾克斯起身要走，皮諾丘還大聲嚷嚷，哀悼他那難得的睡眠卻沒有良好品質，壞心眼不輸皮諾丘的他又冷不防威脅了一句。

「警告你，愛麗絲不是傀儡，再這樣叫她的話，我保證你以後睡覺絕對都會夢到我。」

「靠艾克斯你幹麻偷聽我的心聲阿，很變態耶！」．．．我也只能在夢裡不小心聽到，你這天天正大光明窺視不知多少人心靈還會大肆宣揚的王八蛋竟敢叫我變態？

艾克斯偷偷把剛吃剩的夢魘殘渣丟向皮諾丘的後頸，看看有沒有機會也寄生一下。

為了這件事，他未經同意進了夢世界，來到咖啡館「遺忘之後」。

「彤嫿裡大名鼎鼎的仙境主人艾克斯，是稀客呀，」站在吧台後的夢笑著說，笑意卻沒抵達眼裡，「這樣重要的客人沒預約就跑來，看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擦著玻璃杯，他沒有請他坐下，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還好咖啡館還沒有客人，不然絕對會被現在濃重的氣氛嚇跑。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呢，夢世界的主人。

若只看外在，以男性來說他太過漂亮、太過纖細，但看力量的話，以人類來說也太過強大了，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遠近馳名的夢世界真有個性，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艾克斯拿出小瓶子把裡頭粉末似的殘渣給倒出來，「還認得吧？」看了看他和粉末，夢的眼神轉為複雜。夢魘？被吃的這樣乾淨，還真兇猛。

「請你的手下別怠忽職守，不犯我自然什麼事也沒有，一旦犯到我的轄屬範圍，可是非常失禮的。」言下之意，就是那女孩是絕對碰不得了。

夢這才露出一點抱歉的神情，「我知道了，我為我的手下們向你道歉，喝杯飲料？我請客。」

「不了，我還有事，而且我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的。」艾克斯笑笑，不打算追究了，只要對方能保證她在這個世界的安全就好，因為愛麗絲比其他那些令他煩心的瑣事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ＴＢＣ）